世界关注：篇1 第四章 有关科学家
1年，10月，30日，波光森林
【资料图】
睡得太早有几个坏处。
首先，是林羽采的标本没有处理完，到了第二天都变成了垃圾。
其次，是答应艾莉卡要写的稿子没有写，到了第二天连剧本草稿都没有的剧团直接宕机，所有人一整天无所事事——这都要怪林羽没有存稿子的习惯，每天排练和演出用的稿子几乎都是当天早上才交到团员手上的。
最后，是暴怒的艾莉卡——在处理完当天的所有退票之后。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礼拜，艾莉卡和疏影一起监督着林羽写了整整七天的稿子，有些时候甚至是林羽口述，疏影负责写。此外，疏影还要负责应付一名叫芙蕾莉亚的魔像，她听说主人被关起来之后情绪一直十分不稳定。艾莉卡没有解释林羽为什么会拥有一名魔像，但魔像是不会认错主人的。疏影还是第一次见情感如此丰富的人形魔像，这让她非常，非常，非常的头痛。
而艾莉卡负责监督，主要工作是瞪眼和和拿手杖敲打犯困的林羽。
就这样，过了林羽口中“地狱一般的七天”之后，艾莉卡心满意足的拿着厚厚的一大摞存稿宣布林羽可以出狱了。
“艾莉卡就不是人啊……”背着一大摞草纸和木框的林羽在背后诅咒着艾莉卡，“有两个臭钱，当了个老板，就这样把人往死里用，她还是不是人啊？”
“不是。”显而易见的，艾莉卡不可能是人。人类不可能有那么长的寿命。艾莉卡把自身的气息遮掩的很好，疏影并不清楚她是什么种族——但肯定不是人就对了。
“对吧，你也这么觉得。”对话微妙的成立了。“哇我不就是，那个，呃，拖了一天稿子。至于这样吗？”
“以您的行为，如果在古堡的话，最轻的惩罚是苦役三年。”疏影对林羽的行为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而如果大小姐当时心情不好的话，”
“的话？”
“死刑。”
“……这点小错就要死人吗？！”林羽显然被吓到了。
“您的失误导致整个剧团停摆一整天。”疏影对林羽的行为做出了正确的评价，“身负重大责任却没能履行，造成了严重后果，并影响了剧团声誉，给剧团造成了损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您的失误，这个失误原本可以避免。艾莉卡只罚了您七天禁闭，在我看来非常仁慈。”
“……我想生活在更……那个，开阔，不对，开放，不对，那个呃……开明的时代……”林羽抱怨了一句，但她反复修正措辞的样子让这句话看起来完全没有应有的那种抱怨的感觉。
“人鱼港已经是这块大陆上最开放开明的城市。”疏影提醒林羽。
“我知道……”林羽嘟着嘴，“但是，这还是……唉。算了算了。说了又有什么用呢。疏影，带的装备，确定没问题吧？我们可要在森林里大概待个三天左右”
“没问题。”疏影背上的包比林羽背后的大得多，里面装了两人份的食物，必要的武器，火种，工具，帐篷，被褥，伤药等等允许林羽这样柔弱的人类在波光森林中生存的道具。由于不可避免的会遭遇魔物，疏影和林羽两人都穿戴了简便的护甲以减少战斗过程中疏影的顾虑。
而这一次，两人的目标是深入波光森林，在远离道路的地方寻找森林周边无法找到的其他物种。疏影原本反对这样的安排，但在林羽同意接受伊格瓦纳的野外求生训练之后，疏影勉强接下了这样的工作。不得不说，伊格瓦纳确实挺有水平，至少现在的林羽看起来有点样子。
“我也不是第一次进波光森林啦，这样不信任的看着我干什么……”林羽被疏影的眼神看的毛毛的，“而且伊格瓦纳教了我很多东西啦，怎样，那个，寻找水，怎样保护自己，怎样寻找，呃，这个，安全的角落，怎样治疗伤口，怎样闪避别人的攻击之类的……至少我应该能在你战斗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啦。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旁观别人战斗，我之前表现得都还挺好的好吧……别这样不信任我啦。”
“……团长，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这番说辞准备说服我。”
“又被看穿了？？”林羽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我还注意了一下呢。”
“您没有准备的时候说话很慢，经常迟疑，而且一般不会第一次就用正确的词描述。”疏影点出了区别，“我建议您多花一点时间学习语言，毕竟您是剧团团长，剧团的剧目都需要您来创作。”
“但是没有时间啊……”
“您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在毫无意义的标本收集工作上，您对这个世界缺乏基本的了解与尊重。您应该意识到这个世界不能简单的用您过去的经验来识别和分类。如果您继续这样下去，我想即使等到您寿终也很难做出什么突破。”疏影这七天里不都是无所事事的监督和配合团长的剧本撰写工作，她花了大量时间跟剧团的成员们沟通关于这位离谱的团长所谓的“制作标本”的细节和过程，以及她花了多少时间在这件事情上。“您已经收集了很多标本，但您依然认不出一种常见植物在不同环境下的样子——因为，您并不是真的想要了解这个世界，您……”
疏影看着惊慌着摆手的林羽，说出那个她不明白为什么艾莉卡自己知道但却不肯说，也不建议疏影说出来的答案。“只是在逃避，是吗？”
“可是，可是，可是……”林羽看起来已经要哭出来了。
“请您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案：团长，您应该对这个世界的规律和人抱有最基本的尊重，而不是认为您过去的经验可以复制到这里。我并不知道您过去的生活和经验是怎样的，但很显然您现在还没有哪怕是认真地试着融入这个世界。”这样或许会让林羽很难过，但疏影觉得这是她需要说的话。既然林羽选了她做助手，那么她就有她要尽的职责。
“可是那样一点都不科学啊！”林羽哭着喊出来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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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整天里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期间遭遇了一两只落单的魔羊，都被疏影轻易处理掉。一路上林羽一直心事重重的走着，明显还沉浸在疏影的那一番话中。已至黄昏时分，两人早已越过了之前估计的宿营点，但林羽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疏影初步了解过林羽的情况。她被艾莉卡召唤到这个世界上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一个月，她被召唤过来的时候受过严重的惊吓，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觉不说话，最后是靠伊格瓦纳以及阿讷莫娜的“镇静魔法”才强迫这位受惊的团长好好“休息”并“接受现实”。在接受事实之后，她不再拒绝一切，但对艾莉卡的建议总是消极对待，也很少和其他团员交流。直到大概三个月前，剧团在费卓恩“出了一点意外”，林羽“杀了一个敌人”之后，为了鼓励极度消沉的林羽，剧团成员们和林羽的距离才走进了一点，至少林羽不会不由分说的把人往屋子外面赶了——改成了找各种理由把人往外赶。这十一个月里，林羽一直在收集各种标本，她在收集标本上投入的精力远远大于其他事务，剧团团员私下里对她的行为其实非常的不满，但几乎每一次都被艾莉卡弹压下去。疏影没有调查到艾莉卡为什么这样做，但艾莉卡显然在团员的感受和团长的兴趣之间极度偏向了这位离谱团长的兴趣，尽最大可能满足她的种种奇怪想法。
这一点在三个月之前的费卓恩事件之后更加严重了。除了艾莉卡之外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艾莉卡自己对此顾左右而言他，林羽对此毫无察觉——虽然林羽自己不承认，但她果然是哪个贵族人家的小姐。即使是卡塔琳娜小姐，也是有最基本的“感受善意”的能力，而这位大小姐脑子里似乎毫无这个概念，在她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她自己的事情”。别人的事情只要不跟她提出来，对她来说就是不存在的。
确切地说，她并不关心别人的事情和别人的想法，除非你主动和她说出来。否则，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的事务。其他人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必须要和她提出来。这位大小姐本性不坏，只要提出来了，她往往都会给出善意的回应，但，“不说就看不到”这一点本身就足够表明她的身份了：典型的大小姐做派，而且，恐怕还不是一般的贵族。即使是贵族之间也有等级区别，只有地位高到一定程度的贵族，才能允许有这样一个对周遭环境和人际交往熟视无睹的小姐，甚至是……公主？
不过，按照团员们的说法，这位大小姐的日常生活一直是自理的，如果厨房里没有饭了，她甚至会自己烧两个菜吃掉，甚至还会自己把锅刷干净，不是小黄发现厨具不在习惯位置上并在剧团里闹了一阵之后，大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这又让她看起来不那么的像一位小姐——又或者这只是这位大小姐的世界里没有“伺候”或者“服侍”的习惯。看着林羽的种种离谱做法，疏影很清楚自己不能拿自己的常识去套她过去的生活。
正如她也不能拿自己过去的常识来套现在的生活一样。
疏影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必定是要留在剧团的。她并不讨厌这个地方，团员们对她也都很友善，但她熟悉的生活被打破了。疏影不知道林羽为什么点名要自己，她不记得自己给林羽留下过多么深刻的印象——除了和剧团打过一架之外。
她究竟看上了自己的哪一点？疏影自己又要做到什么程度，她才会乐意放自己回到古堡呢？
“嗯……疏影，你是在想怎么才能离开吗？这个，即使我同意你离开，艾莉卡也不会同意的。”然后，疏影被林羽的声音惊醒了。
太松懈了。这可是在波光森林深处，还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疏影立刻戒备起来，检查周遭有没有威胁。
“那个……呃，我只是，呃，这个，这个……”看着疏影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不住的打量着自己，林羽结结巴巴的解释自己的行为，“看，那个，呃，看，看你突然停下来，这个，呃，静止，不对，对，突然停下来不动，好像在，那个，呃，那个，思考问题。”
林羽的嘴巴慢慢的扁下去，“其实我也知道我不讨你们喜欢啊。除了艾莉卡之外其他人都觉得我这里，这里，那里不好。我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但是……我在那个世界里生活了三十年，在这边只生活了十个月，我……哪里有这么容易改啊。”眼圈慢慢变红，“但是，除了芙蕾莉亚，其他人不会有多少耐心看我犯错啊，我去做个饭都会被小黄嫌弃好一阵子……芙蕾，芙蕾，芙蕾莉亚她虽然不嫌弃我，但是她，她，她也不知道什么。她说自己在瓦，瓦，瓦尔奇诺的，那个，那个，那个试炼秘殿里呆了好几百年，还是我命令她这样做的……这怎么可能嘛……”
“团长。”眼看着林羽泪珠往下滚，而且话题越来越偏，疏影出声打断了林羽的碎碎念，“我并不讨厌您，而且就我看来，剧团里的大多数团员也不讨厌您。”
“可是……”
“大家不知道该如何与您相处。”这是疏影了解到的主要问题，虽然说的和事实存在一定差异。“大家都知道您来自另一个世界，您自己也知道。大家都清楚，您的生活习惯和大家完全不同。大家试过和您友善的交流，但您对这些善意的回应是拒绝。因此过不了多久，大家就不知道该如何与您交流了。”疏影捧着林羽的脸，给她擦净泪水，“而且，我想我是剧团里第一个，或者第二个知晓您在过去的世界里生活了三十年的人。从您的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行为举止也不太像。大家是以对待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而不是一名三十岁的成年人的方式来和您沟通的。”疏影收起手帕，“即使是艾莉卡，我想她也是在哄着你，宠着你，而不是真的理解你在做什么。毕竟，她也没跟我提及您的过去。”
“因为，那个……”林羽期期艾艾了一阵之后，“毕竟年龄比较大了嘛。谁不想要自己年轻一点呢……”
“所以，林羽。”疏影第二次喊出林羽的名字，“作为您的护卫与助手，我给予您我的忠诚，以交换您的信任。我会尽我的全力保护，帮助与支持您。我希望获得您足够的信任，不要对我隐瞒我需要知道的事情。”
林羽愣住了，过了好久之后她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这个，这是什么宣誓效忠的，那个，流程吗？”
“不。没有见证和契约的誓言是没有效力的。”不过疏影确实用了一些宣誓效忠时会用的词汇，所以疏影并不能完全确定林羽听懂了。“但我确实需要您的信任。”
“让我……”
“噤声。”疏影伸手压住林羽的嘴唇，把她剩下的话堵在嘴里。疏影听到了一阵树叶的梭梭声，明显不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林羽的呼吸声骤然急促了起来，显然她也听到了。
疏影轻轻卸下背后的包裹，抽出带着的小圆盾丢给林羽。林羽不懂隐藏踪迹的技巧，因此她暴露是必然的。“用盾挡。”丢下一句嘱咐之后，疏影跃上树枝，想要搞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埋伏她们。
“梭梭梭梭梭梭梭梭梭梭梭梭”一群朱红草妖不知何时将二人半包围，看到疏影行动，它们立刻向林羽冲了过去。“呀——————”而林羽显然完全把伊格瓦纳教的技巧忘了个精光，在这紧要关头只会抱着小盾缩在后面尖叫。
紫红色的光刃从树上飞散射向朱红草妖，紧接着疏影从树上一跃而下，踩着一只朱红草借力翻起后落到草妖群中。
“梭梭梭梭……”疏影的攻击冲乱了草妖们的攻击，趁着草妖群混乱的时候，疏影拉起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林羽，把她揽在怀里，再次跃上树枝，把林羽安放在安全的地方。“呆好。”
林羽坐在树枝上死死的抱住树干，手指都要扣进树皮里，小脑袋发抖的点着，显然被吓得不轻。
“适可而止！”没了包袱的疏影火力全开，飞散的光刃收割着尚未搞清状况的草妖群。缺乏智慧的草妖想不明白为何几个呼吸间原本束手待毙的猎物就变成了呲着獠牙的猎手。几只不知死活的朱红草妖被疏影切成碎片之后，剩下的草药放弃了攻击，开始四散逃命。
疏影关闭指环的光刃法术，检查自身伤势。草妖没有给疏影带来麻烦，但带着林羽跃上树的那一下过重的负载让她的脚踝当场发出了不祥的声音，现在一看，果然是扭到了。
若是能飞，便不会有这样的问题。看来疏影需要学习一下有关飞行的魔法了。
疏影对脚踝稍加固定，再次跃上树枝。“安全了。”
“我，那个……这个……”而林羽的嘴唇依然在发抖。
“怎么了？”
“我，我的，我的这个，这个，脚，不听使唤……”
“抱紧我。”疏影伸手再一次把林羽揽住，然后带着她跃下树枝。
下树比上树难得多，尤其是疏影要保证林羽安全落地，因此两人份的冲击力一人消化，落地的瞬间疏影的脚踝就再次发出了哀嚎。
“唔。”意料之中，但痛楚依旧显露在疏影脸上。
“怎么了？”连林羽都注意到了。“还有，你额头上，这个，两个叉是什么？”
“脚踝扭到了。”伤势最好立刻处理，但这里显然不安全，“至于额头上，我不是魔法师，因此使用法术需要借助这类刻印的帮助。这是古堡特有的刻印，并不是两个叉。”
“可是，不也有使用……”林羽似乎还有些疑问。
“是的，但我使用的是这种系统。”当然，还有很多其他原因，但疏影并不想让林羽问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她不想回答。
至少现在还不想回答。“我们需要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来让我处理脚踝的伤势，这里显然不安全。”
“可是，你，这个，”林羽看着疏影明显变形的脚踝，“你能走吗？”
“可以。”疏影用绷带和夹板把一根长长的夹板捆到小腿上，然后再夹板下端用两根短夹板做出一个叉型支撑面，让脚踝脱臼的右脚脱离地面，“这样就可以了。”
林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到疏影身前，然后蹲下，“我背你走。”
疏影险些没控制住脸上的笑容，“只有我或许您还能背得动，但……”指了一下她刚刚卸下来的背包，“加上那个包呢？还有您的包呢？”
林羽脸色变了一变，“我能行。”
“如果您这样逞强也崴了脚呢？”
“……那，那……”林羽还想嘴硬，但她显然不可能背得动一个人加两个包。“那也不能就这样啊。”然后林羽站到疏影右边，微微下蹲后把自己的肩膀顶在疏影的腋窝下，“起码也得这样吧。”
疏影没有说话。一种很难描述的情感阻止她说出任何词汇。但现在这样显然是有益的，疏影做的临时假腿显然无法胜任在密林中长途跋涉的功能，她确实需要帮助。
于是两人三脚的游戏持续了一段时间，在夜幕四合时，疏影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安心宿营的空地。“就在这吧。”
“累，累，累死我了……”其实现在这里对于疏影来说也不甚满意，但林羽的体力已经不支——尽管她没说什么，但疏影感觉到她的腿抖的越来越厉害，喘息也越来越凌乱。“下，下，下，下一次，绝对，不，不带，带，这么多，东西了。”
“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在带上这些必备品的情况下保持行动和战斗能力。”疏影纠正了林羽的错误想法，“除非性命攸关，否则丢弃装备在冒险过程中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哦。”
疏影处理了一下自己的脚踝，将错位的关节推回，用绷带缠好，然后两人互相搀扶着搭好帐篷，做好露营的准备——疏影行动不便，而林羽累得半死，谁都没办法正常行动。原本疏影以为林羽肯定是哪位贵族家的小姐，甚至是哪位皇族的公主，但看着林羽无比娴熟的打绳结，扎帐篷，甚至用一种疏影没见过的办法固定帐篷——她带了几根削好的带孔木棍，把绳索穿过木棍上的孔之后钉在帐篷的四角。疏影试了试效果，比用石头压着帐篷牢固多了。疏影可不知道哪位大小姐会掌握这种野外求生的技能。
“这是伊格瓦纳教您的？”测试完帐篷强度之后疏影对这种技巧很好奇。
“不，我本来就会。”
“团长……您原来到底是什么人？”疏影再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严格来说我算是科学家，或者至少来说也可以算成，这个，这个……科学工。”林羽随口答到，手里还在忙活着答帐篷的工作。
“到底什么是科学家？”疏影彻底被林羽搞糊涂了。
“嗯……”林羽顿了一下，“疏影，圣城的贤者，他们在做什么，你懂吗？”
“有所耳闻。”疏影从没接触过圣城的贤者们，但古堡里有与之相关的书籍与档案。“他们研究有关元素和魔法奥秘。”
“在我的，呃，我来的那个世界里，从事类似工作的人，就叫做科学家。”林羽满意的点点头，“尽管有很大区别……但是，你可以认为，我的那个世界的魔法，叫做，科学——对于我们那个世界的很多人来说，科学和魔法本身也没有多大区别。研究科学的人，就叫做科学家，就像这个世界里研究魔法和元素的人叫做贤者一样。”
“那，刚刚那个，什么，科学工？那是什么……？”
“嗯，我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贤者是如何选拔和，那个，继承的。但在我们那个世界，只要通过选拔，人人都可以当科学家。”
疏影瞪大了眼，这她可从没听说过。按照古堡的记录，想要成为一名贤者，首先要有极高的魔法造诣，然后，还要有高贵的血脉，或者得到高贵家族的举荐，又或者得到至少三名贤者的认可，才有资格成为一名贤者——仅仅是资格。想要真正成为一名贤者，还需要经过一系列考验，古堡记录并没有明说考验是什么，但想必是无比艰辛的考验。
“嗯，但是选拔和学习的过程非常的残酷和，那个，漫长。”林羽伸出手指，“从6岁起，想要成为科学家的人就要开始接受教育，并且要通过一道一道的关卡，第一道关卡是，呃……嗯……在15岁的时候要，这个……呃，在科学上有超过一半同龄人的造诣。这样才能被选拔成为，那个，科学家候选人”林羽似乎在努力描述一个很艰难的概念。“科学造诣，呃，我们有一套检验系统，虽然不能说百分百准确，但99%准确的程度还是有的。”
“听起来不算难。”
“然后，第二道关卡是，在18岁的时候，要在科学上有超过90%同龄候选人的造诣。这样，就可以被选拔成为，这个……科研预备人员。”
“艰难，但并不突出。”疏影又听到了一个新鲜的名词，她对此已经麻木了。
“之后要在接受四年科学专业培训之后，通过一个淘汰率大约在60%的选拔，通过之后，就可以成为，那个，这个……科学学徒。这是第三道关卡”
“这……才是学徒？”之前的词疏影都听不懂，但到这里疏影算是听懂了。
“嗯，之后每一个学徒要跟随某一名，这个，科学工或者科学家，接受五至十年的专业培训之后，经过至少五名科学家认可，才能从科研学徒毕业。十名学徒中，最终能毕业的往往只有三到四名。这，是第四道关卡。”
“这样吗……百里挑一？”听起来很难，但应该还没有那么难。
“不只是这样，学徒毕业之后，还有两道，那个，关卡。”林羽弯下第五根手指，“学徒毕业之后如果想要成为正式的科学工甚至于科学家，还要经过两道关卡。第五道关卡是科研学徒要凭借其身为学徒时的工作成绩，找到一个……嗯……呃，类似于，这个，兰港国立学院或者皇家学会的，那个，这个，机构，的职位。这一步的竞争非常激烈，一百名毕业的学徒，往往只有十到二十名能真正找到职位。第六道关卡，也就是最后一道。找到职位的科研学徒暂时依然是学徒，这些学徒要在35岁之前获得一个……呃……这个……类似于，这个，兰港合众国国王赐予荣誉称号之类的东西。每年都可以，那个，获得。然后每年每一百名学徒最终大约会有10-20名获得这个称号……”林羽伸出另一只手，然后弯下大拇指。“一般来说一名科研学徒毕业的时候是30岁左右，也就是说最多可以，这个，获得五年，如果五年都没有，这个，获得到，那么他就只能当一辈子学徒了…………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
“这样就可以成为科学家了？”疏影粗算了一下，这个淘汰率相当的惊人，难怪人人都可以成为科学家……这是近乎于万里挑一的筛选率。按照这样的标准，整个瑟米尼亚大陆也不过是挑出来数十名科学家罢了。
“不，这样能成为，那个，科学工。”林羽纠正了疏影的错误认知，“想要成为科学家，还要在人生剩下的时间里继续奋斗，直到，那个，研究出足够被世人认可的，那个，科学的奥秘，获得很多荣誉称号，这样，才能算是，那个，科学家。”
“……你的世界有多少个科学家？”这样困难的要求，在瑟米尼亚大陆大概只有那几名大贤者能够达标。
“……几十万？也许上百万？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所在的国家就有好几万科学家在工作。”林羽丢出来一个让疏影理解不了的数字。“别的国家，我也不是很了解。”
“几…………万？”疏影脑子转了半天才想到这个数字不是林羽瞎编的可能性。“你的，世界，有多少人？”
“全世界的话，有70……这个……呃……呃，七十万个万人？我不知道正确的描述方式是什么。”
“70，万，万？”疏影感觉今天的自己非常的失态……但即使是大小姐和二小姐来了，听到这些数字，恐怕也会失态，甚至认为林羽根本就是在说谎。
“嗯，七十万万……我不太清楚一万个万该怎么表达，但就是那么多人。”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疏影的大脑拒绝构想那样的一个世界。理性和逻辑在巨大的差异面前毫无价值，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数据或经验。
“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但……”林羽想了半天，“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团长，你，呃不对，您，您说您是科学家，意思是……”
“啊，不，我……其实还没完全通过六道门槛。严格来说我……还只是个学徒。”林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过我已经到最后一道门槛了。”
“您真了不起。”这是疏影第一次发自真心的觉得这个干啥啥不行的大小姐也有很厉害的一面，不过，她紧接着就意识到了问题，“但……”
“但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用。你和艾莉卡的反应一模一样。”
“……”难怪林羽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佶屈聱牙的词汇，却不像她平时说话一样断断续续吞吞吐吐。“不是吗？”
“不是。”
“不是？”
“疏影，圣城的贤者不过百数，很多事情，他们还没有发现。但我们的世界里，有几十万科学家，因此我们很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眼睛会骗人。记忆会骗人。记录会骗人。什么都会骗人，甚至是自己的感官，也未必是可靠的。”
“幻术系魔法确实针对人的感官进行迷惑。”
“这些都会骗人的情况下，有什么东西是绝对可靠，不会被欺骗的吗？疏影？为什么存在六种元素，而不是五种或者七种呢？”
“我不知道。”疏影回答的非常干脆，因为她从来没思考或者学习过相关的内容，“也许圣城的贤者知道，但我并没有阅读过过相关的记录或者书籍。”
“呃……”这一句话直接把林羽噎了个半死，“你，你，怎么不按，这个，这个，规则，不对，模式，不对，套，呃，套路来？
“什么套路？”疏影非常疑惑，她搞不懂林羽想要说什么。
“你这时候该说，‘因为本来就是六种’或者‘我们都知道它是六种’之类的话才对啊？”
“操法者的美德：承认自己的无知。面对魔法的自大将导致自身和他人的灭亡。”疏影像唱歌一样念出了一段话，那种语调不是林羽常听的，所以林羽又让疏影说了一遍才听懂。
“……”然后，林羽很丧气，因为她想要的剧本没有展开。
“团长。”疏影也捡回了自信——刚刚她回忆起了刚刚在古堡当最低级的执事时的感受，但现在她又是那个前古堡执事了。“我不了解您的世界，也不懂您嘴里的科学。您在科学上的造诣确实值得称赞，但，魔法，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东西。魔法非常危险，绝大多数人宁可把魔石当做燃料来使用，也不愿把它们用正确的方式激发，正是因为充分激发的魔石虽然可以用来释放多种魔法，但激发魔石的过程本身就极具危险，更别提法术失控的后果。现如今，普通人只有经由魔石车，魔石船，魔石沙船等经由专业魔法技师锻造和附魔的机械才能正确的激发魔石内储存的魔素，并将之安全的引导出来并加以利用。”看着不住点头的林羽，疏影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表达的感觉，仿佛，现在这样，很好。
但疏影并不理解为什么这样很好，因此她没有任何停顿的继续教育林羽。“您或许在科学上非常专业，但您目前对魔法还一无所知。无论如何，您在掌握最基本的魔法常识之前，不应该对魔法表现出任何的自大——这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的！”看着林羽听的越来越不专心，疏影很罕见的动怒了——尽管只是一点点，但作为古堡执事，她不应该愤怒，愤怒是非常失礼的。所以疏影立刻察觉到这了这一点并进行了修正，“我是您的护卫，我有义务保护您的安全。”
“疏影，我懂。”林羽笑起来了，有些好看，但更多的是让人生气。“但是……在科学的历史上……呃，科学是很多人研究了好几千年的东西，因此它有历史。在科学的历史上，类似的事情，有过很多次：人们坚信某个原则是不可打破的，是绝对的真理，任何违反这些原则的行为都会遭到自，不对，那个，科学的严厉惩罚。但最终，这些原则都被打破了。”
“代价是很多科学家的生命，是吗？”疏影自然想得到后果。
林羽张了张嘴，然后闭上，然后再次张开，“你说得对。”
“那么你的生命安全将是我最重要的责任。”疏影立刻堵上漏洞，“况且，团长，您的世界里有上百万的科学家，可以承担的起几名科学家的死亡。而整个瑟米尼亚大陆，只有百余名贤者，而能做出像科学家那样贡献的大贤者，不过数人。每一名大贤者都是一座活着的图书馆，我们不能允许任意一名大贤者随意的死去，因为那都意味着大量知识不可恢复的丢失。”疏影伸出手指点了点林羽的脑门，“这也是为何鲜有人类贤者的原因。人类的寿命太短暂，难以承担起传承知识的重担。”
“但是可以……”林羽还想争辩，但她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也是啊，我写剧本的纸都那么贵了……”然后她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疏影，这都是你亲眼所见的吗？” “不，我没去过圣城，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这些都是古堡在两百多年前和圣城来的贤者的交流中留下的记录。”
“我去过圣城，一次，但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艾莉卡拽回来了。”林羽一脸遗憾，“不然也许能找到证据反驳你的证据。”
林羽似乎有一项特殊能力：点燃疏影的怒火。疏影不记得今天以前她究竟有多久没发怒过了。她似乎从来没生过气。
她本不该有这种情感波动。她本没有这样的功能。
“对了，疏影。”沉思间的疏影听到了林羽的声音，“我都说了我自己这么多了，你呢？”
